【本期策划】我的奥运情结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1-07-25 08:39:12

我的这几届奥运

◎荠菜小包子

奥运来袭,这两天偶然翻到五年前写下的文字。当时我还年轻,文字中满是对2020东京奥运会的憧憬。前两年,一度我还努力申请了东京奥运会的官方采访证,并为此阅读了大量资料。这一届奥运会在亚洲,地理上对中国观众非常友好,原本应该是关注度非常高的一届奥运。国内的媒体同行们也都是早早准备,订票订房,万万没想到,疫情之下,全球无以幸免。奥运会延期,直到如今才得以踉踉跄跄地举行。

疫情之下,人们的关注点也变了。这届奥运会明显低调很多,乃至社交网络上有人惊呼,什么?奥运会这就开幕了?没了如潮的观众、欢乐的呐喊,体育赛事的魅力真是折损过半。毕竟,“参与感”才是体育赛事最大的吸引所在啊!

2008年北京奥运是我工作以来接触的第一次奥运会;当时虽然没有去到北京,但是跟随圣火一路的传递,也是备受感染。人们的热情真是发自内心的,北京欢迎你,中国欢迎你。那场热烈而盛大的开幕式,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依旧为人们所津津乐道。与其说那是一场体育盛事,不如说,是一场全民的狂欢,它属于盛夏,属于开放的中国,属于对未来无穷无尽的期待。

2012年我去了伦敦奥运会,就像一切容易迷失在大城市的人,刚开始的几天,我在国王十字车站的地铁站里屡次迷路。我随身携带线路图,像一颗水滴一样寻觅着一个个场馆。打车太贵了,那是决计不舍得的。到了后来,我终于能熟悉地摸到郊区的场馆,举着小国旗去给中国队加油,我还在路上遇到了张继科。我的主线其实是文艺,但采访运动员比采访艺人要容易,他们会更简单更真诚。

2016年,里约。

那个时候,00后已经开始走上舞台了。

一切已经有点儿不一样了,2012年伦敦奥运会,刘翔退赛招致如潮骂名;但是2016年,当孙杨输掉预赛,人们却对当时的他报以无限的安慰与理解。

那是我第二次去里约,时差、语言和环境已不是太大的问题,我已经能很从容地安顿好自己,来欣赏比赛。那届奥运会,秦凯将求婚现场搬到了颁奖台上;孟苏平拿到金牌,跪在地上磕了四个头;林丹输了球,带着李宗伟感谢全场。奥运不再是高在庙堂之上的东西,它不仅承载着国家荣誉,更饱含着个人的悲欣。

乒乓天团和女排是里约奥运最大的亮点,人们从崭新的角度打开了观赏乒乓球的办法。从刘国梁、马龙到张继科,人们给这些“大魔王”编出了无数江湖段子。但是,最大的荣光,却是属于女排的。

后来我在电影院里看了《夺冠》,我依稀能回忆起当年的热血沸腾。女排几起几落,也曾风雨飘摇,但一个名叫郎平的人,竟然数度改写了球队的历史。那一年,在巴西主场,在马拉卡纳,面对几万为对手喝彩的观众,中国女队以孤胆之气击败卫冕冠军,虽万千人吾往矣!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球赛,荡气回肠。女排精神不死,三十年后依然灼灼其华。

每届奥运会都是一次告别,有些人离开这个赛场,就不会再回来。

奥运会整整延期了一年,我常常会想到,对于普通人来说,可能只是少了一档可供观看的节目,但对于正当年的运动员来说,想必是相当痛苦的。运动员的黄金年龄和巅峰状态都很短暂。每一届奥运会,都是某些运动员的最后一届。当备战计划被打乱,甚至运动生涯就此可能结束,还是令人非常伤感的吧!

这一届出征东京的奥运军团里,90后和00后是主力。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,还有许多新名字。有些老将,一看年龄,其实才二十多岁。当观众渐渐老去,一茬一茬的新人露头,舞台和未来,终究是年轻人的。

但是我喜欢运动,就像来自旷野的风。这一届奥运会,终于可以坐在电视前安安逸逸地看了,想起来,还是有几分快乐。

王义夫“盲打”的那一刻 我爱上体育

◎木目

1996年7月20日,在镜头前持枪瞄准的王义夫36岁,身体微胖,眼神疲惫,分明是一位文弱中年。最后一枪他体力不支两眼发黑,凭感觉出手。6.3环,计划中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中国“首金”旁落!

那一年,我9岁,第一次看奥运。我比电视中的解说员更加错愕,看着带病参加的王义夫赛后晕倒的样子,眼泪直流。竞技体育带来的心理冲击是没有书本可以给予的,无论怎样的心有不甘,一切尘埃落定。2000年,不惑之年的王义夫再次与金牌无缘。然而谁能想到,44岁的中年男人又去了雅典,最终在奥林匹克圣地摘得橄榄叶花冠。

在我心目中,王义夫经历的一切就是奥运“神迹”。

近代中国,人言必称希腊。自强不息,奥运从那时起一直是国家和民族情怀,个人自然也绕不开。2001年7月13日,我发着低烧、心情忐忑,躺在沙发上一早就开始看央视和凤凰的申奥大直播。

傍晚宣布的一刻,窗外如同过年,鞭炮隆隆,小城鼎沸。那一年是历史性的,国足出线、加入世贸,加之9·11的国际巨变,一部近代史积压的所有情绪在世纪之初烟消云散。

2008年,我已经在报社工作。虽未能有幸去现场采访奥运,但在后方参与了奥运特刊和安徽奥运火炬传递的采访。从未与奥运如此之近。从合肥明珠广场到绩溪古城扬之水畔,圣火所到之处,群情洋溢。那天,跟跑采访后,我在一万多张图片中选出了《安徽商报》的火炬号外,至今难忘。

奥运期间,编辑部的兄弟姐妹每日与比赛同喜同悲,还得调整情绪随时工作。刘翔带来的网络风暴、风华正茂的梅西、安徽女孩邓琳琳的惊艳……十几年的老同事怀旧起来,依然津津有味。

只有心结打开,体育才能重回本源。08年后,起码在中国,奥运梦想终于从国家情怀逐渐回归到更为纯粹的体育精神。金牌与成绩当然是运动员的第一目标,但绝非全部。试着感同身受地和运动员一起站在赛场,你会被博尔特的运动能力感到震惊,也会为无数“小人物”的每一次自我突破感动欣喜。

即使对竞技体育没那么热衷,也无伤奥运的吸引力。乌兹别克斯坦宣布,46岁的体操运动员丘索维金娜将成为旗手参加东京奥运会。她的一生从前苏联、德国再到乌兹别克斯坦,为了孩子的治疗费用漂泊一生。如今,孩子基本痊愈,她终于可以单纯享受体育的快乐。还有“失败”的刘翔,他与奥运会的纠缠所造成的舆论效应,成为中国社会心理的一面多棱镜。北京和伦敦有最出色的开幕式,古典与现代交相辉映,无与伦比。我们可以集中感受个体机能与意志的极限,以及群体社会发展的高度。

这时候,奥运散发着人文主义的光辉,无关高尚与卑劣,只有“人”的纯粹。它也是一部编年史,折射出百年现代文明的进程。

“更高、更快、更强!”这句奥运口号充满西方进取精神。我总觉这六个字的背后,有古希腊悲剧般的力量。放眼东方,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,孔明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“的悲剧,透着外柔内刚的儒学大义。东西方的人类精华,都可以在奥会赛场找到回响。

反观当下,“躺平”这个词很流行,若只借犬儒主义的社会心态聊作消遣,则无伤大雅;但如果它成为一个借口,将是灾难性的。网上还流行央视评论员贺炜的金句:失败才是人生的常态,如何面对失败则是必须面对的问题。就像王义夫在亚特兰大的那一枪,如何消化这种失败,不仅是他,也是我这种观众需要去面对的。同样,2008年的成功也已成为历史,如何面对未来?

体育是纯粹的进取,更是纯粹的徒劳,就好在它的纯粹。我就是这样理解奥运或者体育精神的,永无止境,在无休止的希望与颓丧中,找寻人生的自由、平衡与宽慰。

罗曼罗兰曰:“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面目并且还能够热爱它!”

奥运和体育,就是这样令人着迷的英雄主义。

一朵朵奋力美丽的花

◎钱红丽

一直忘不了奥运史上的几朵璀璨之花。她们分别是体操队的陆莉,跳水队的伏明霞,以及俄罗斯体操运动员霍尔金娜。

二十九年前,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,中国体操队高低杠主力石丽颖意外受伤,只有派上替补队员陆莉。16岁的小姑娘或许是没有什么思想包袱吧,只见她燕子一样灵敏地跃上高低杠,忽上忽下,翻飞起伏,亦如野鹤闲步,置身喧嚣的赛场之外——短短几分钟内一连串漂亮动作,如蜻蜓点水,如燕子飞花,整个世界为之屏息,更令所有人目瞪口呆,她罕见地获得了六个满分的优异成绩,梦幻般复刻着陈子昂的《登幽州台歌》: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用一句夸张的比喻,简直震惊了银河系所有的星辰。

纵然时隔近三十年,我依然记得这位湖南小姑娘落地时,瞬间被潮水般的欢呼淹没,而她一脸懵懂的青涩,乌黑的眼睛里充满着无辜的沉静之情,湖水一样清澈。

岁月不饶人,1976年出生的陆莉,已然45岁的中年人。1994年因病退役的她,先后上了北京体育大学、北京大学,1999年毕业后的她,选择赴美,开始一直在北加洲担任体操教练,后来在一家明星的体育俱乐部当教练,工资都不是很高。这些年,陆莉在异国一直没有离开自己所喜欢的体操。如今,她在美国经营着一家体操俱乐部。

同样是1992巴塞罗那奥运会,十米跳水高台上,随着摄像机镜头的捕捉,巴塞罗那高地错落红黄相间的城市建筑一览无遗。高耸的跳台上,静静立着一个黄毛丫头伏明霞。小姑娘太小了,刚刚14岁,眉眼尚未长开,一副瘦弱的窄肩流泻着无限的稚气,双臂展开,小小身体轻微往前耸动,一下飞到了空中,转体,飞旋,继而没入水中。她稚气未脱,却成竹在胸,一轮一轮凝神静气地完成着既定动作,金牌终于来到她的怀中。14岁的她,成为了奥运史上最年轻的冠军。

四年磨一剑,到了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,18岁的伏明霞,整个身体终于舒展开了,眉宇间渐渐有了英气。这一届,更是不同以往,她个人囊括了十米跳台、三米板双料冠军,成为中国奥运跳水史上的第一个板台双冠王。2000年悉尼奥运会,她卫冕了三米板冠军。功成名就之后的她,选择退役,上了清华大学。

连续三届奥运会上,伏明霞简直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,也成就着一段段传奇。甚至,连她的婚姻,也成了传奇的一部分——嫁给比自己父亲年岁还大的香港前财政司司长梁锦松。蹉跎岁月中,一直低调的她,终究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。一次,内地一家电视媒体前去香港追踪采访她。这位传奇式女孩,穿着朴素,依旧扎一个马尾巴,大清早去港岛菜市采买食材,走到肉摊前,她指着一坨肉谦卑地说:师傅,我要点里脊。在邮轮上,朋友聚会结束,别人纷纷跑去甲板上吹海风兼带谈笑风生,唯有她一人默默在厨房洗刷着大叠杯盘碗盏。

一届届奥运会成全着伏明霞们,将她们一次次推至聚光灯下,大众像熟悉自己的骨骼一样熟悉着她们。她们生命中的喜怒哀乐仿佛与我们的息息相关,这也是一种榜样的力量吧。

然而,同样是1996年的亚特兰大,还有一朵俄罗斯之花艳惊四座,她就是霍尔金娜。每次只要霍尔金娜出场,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韵律,并非进行一项竞技体育比赛,仿佛成为了一种舞蹈。霍尔金娜简直是一位用灵魂舞蹈的人。她一头短金发,梦幻迷离的长睫毛,玫瑰一样娇妍的双唇,修葺伶仃的身姿,周身洁白,像极欧洲油画里走出的美少年。彼时,17岁的霍尔金娜,一双冷峻深邃的眸子,如若冰雪之上的钻石冷冷的蓝,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。让你不得不叹息,造物主何以塑造出如此尤物?

到了2004雅典奥运会,25岁的霍尔金娜依然是一朵屹立不倒的璀璨之花。决赛前的采访里,她如是说——整个俄罗斯都在为我祈祷。何止俄罗斯,全世界向美而生的灵魂都在为霍尔金娜祈祷。

是她的全能决赛。跳马、平衡木、高低杠,看她在各种器械上翻飞如蝶。到了自由体操,霍尔金娜选的曲子是《再见,雅典》。乐声中,看她手挥五弦目送孤鸿,看她舞蹈、跳跃、翻转,看她在人曲合一之境里,向自己挚爱的体操以及爱她的观众作最后道别……

她终于没能自雅典带回渴望已久的全能金牌。

一朵奋力美丽的花,开到荼靡,在薄暮的清寒里,注定背负着最后的遗憾。今年花落颜色改,明年花开复谁在?

那个月黑星高的夏夜

◎大虫

1996年,现代奥运会诞生100周年。出乎大家意料的是,国际奥委会没有“正确”地将这届主办权交给发源地希腊雅典,而是给了美国亚特兰大。我喜欢国际奥委会的这个决定,也许因为我从小就讨厌潜在的规则和喜欢绑架的“正确”。

那个夏天,是我大二的暑假。虽然身在农村,没有报纸,没有杂志,更没有网络,但电视还是有的。电视节目中,奥运会的氛围像夏天的气温一样,越来越火热。我并不是一个体育节目迷,但是,这种四年一届的盛会,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。于是,我和同村的发小二兵商量,要一起去看奥运会开幕式。

开幕式是在北京时间晚上,问题是,我家没有电视,他家人对开幕式不感兴趣。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找到一个地方,能够放松地、不受干扰也不干扰别人地看完整场开幕式。好在这个问题很轻松就解决了:二兵有个姨娘嫁在我们邻村没两年,新房是几间平房。他姨娘答应,让我们把电视搬到楼顶看,虽然楼顶四面敞开,但在农村的夜晚已经算是一个封闭空间了:至少别人不经过家里的楼梯无法上来。

开幕式将近晚上9点才开始,虽然夏天天黑得迟,但我们出发时,天还是已经黑透了。没有月亮,漆黑的天幕上星光闪烁,微微地照着农村的小径,我们边走边聊,提前了一会到达。一切就像二兵跟我说的一样,电视已经搬到了楼顶,没有什么人来看。一个开幕式,显然没有一部连续剧吸引人,辛劳了一天的农民,宁愿早早上床休息。

记忆中,楼顶只有我和二兵两个人,我们一边看电视,一边聊着天。开幕式开始了,我们最关注的,就是中国代表团出场的那一刻。好在,没让我们等多久,中国男篮运动员刘玉栋就作为旗手带领中国代表团出场了。

那一年,奥运会开幕式的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。留在我记忆中的,倒是那脚下蜿蜒的路、头顶高远的星,那流过村庄的风、伸向远方的黑暗。看完开幕式后,我们又聊了很久。现在想起来很好奇,那时候信息缺乏,朋友间却总是有聊不完的天,到底都是在聊些什么?后来,聊困了,我们就睡在了楼顶,餐风饮露。

那一年,我断断续续地看了些比赛,具体的比赛过程也早已忘记,但一些光荣的名字却记住了:王军霞、伏明霞、熊倪、邓亚萍、刘国梁,等等。每当五星红旗升起的时刻,心情激荡就像上台领奖的是自己。体育的魅力无穷,正在于它将战争与和平融为一体。赛场上的拼搏就像没有硝烟的战斗,同一规则下的公平比赛结果让赢者光荣输者服气,带来的是和平相处。不服输?那好办,回家好好练,四年后还有机会。

那一年,我下半年大三,二兵下半年大二,我们还是学生,但已急切地想走向社会,却又不知道社会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,自己在社会中又将会成为什么样子,就像运动员在上场之前,充满忐忑和期待。期盼和迷惘交织在一起,与蓬勃的荷尔蒙混杂,让我们变得敏感又多思。现在想起来,那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,充满稚嫩,不够完美,却又蕴涵着无限可能。

那一年,是第二十六届奥运会,作为奥林匹克大家庭成员的全部197个国家和地区都派出代表团参加了比赛,争夺近2000枚奖牌,算是一次全家福。我用我青春的记忆,为他们当了一次摄影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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