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本期策划】疑是地上霜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3-11-06 09:39:01

霜荷

◎许冬林

到中年,常暗暗敬重那些带霜气的事物。

秋冬之交的残荷,最见霜气。那时,池水枯落,细细的波纹里,荡漾着一个不断消瘦、渐行渐远的世界。那些枯干的莲叶,或是破败似行脚僧的袈裟,或是皱缩成穷苦老妇的脸。那些瘦骨嶙峋的苍黑荷梗,细长伶仃,横竖撇捺,令人想起瘦金体——写瘦金体的宋徽宗困在北地风雪里,“家山回首三千里,目断天南无雁飞”。

见过许多幅枯荷图,大多都喜命名《十万残荷》。画有高下,只是心每次都会被这命名给钝钝撞击一下。十万残荷,十万,残荷,是十万吨的胭脂红被掳走了,十万吨的水粉白被劫掠了,还有十万吨的青罗绿缎被搜尽了,十万个少男少女的青春芳华被踏碎了,十万座温柔富贵乡被攻破了。每次站在残荷画前,像站在秦砖汉瓦的残垣断壁面前,仿佛看见屠戮,仿佛听见哭泣与低沉的哀号。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荷们,现在折戟沉沙,集体阵亡,含恨交出国度,给了水,给了天,这是怎样一种悲剧啊!

已故诗人陈所巨有篇美文,叫《残荷》。不长的文章里,他感叹:“残荷不再美丽,不再青春勃发……人说,残荷老了,生命留给他的大概就只有怀旧、忏悔与叹息了吧。”在寂寥的冬夜,我一个人,一边泡热水脚,一边听寒白读《残荷》。窗外冷风呼啸,遥想故乡的池塘上荷影隐约,便觉得小屋的灯光与书卷,处处都覆上了枯荷的霜气。

霜冷了。冷了老城,冷了江乡,冷了长路与客心。

每一个生命,都有走到残荷的时候。这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悲剧美。

朋友画荷,画得多的是夏荷。

那些墨色夏荷,浓浓淡淡的叶,层层叠叠,高高低低,以群居的状态熙熙攘攘地存在,像一群少年春日里放学归来,一身的蓬蓬朝气。朋友的夏荷,是青春的,明媚的,带着些洒然与自得,甚至有清脆的铃声叮当。

很少见到能把夏荷画出霜气的。

从前买过一本金农的画册,画册里有一幅荷叶图,一支荷叶,墨色冷寂,在一朵莲花之下,大如玉杯,仿佛里面盛了冷香,盛了一生的霜。那荷叶与荷花,还有最下方的一朵嫩荷,在米黄的纸上,婆娑相扶携,有一种拙感,一种滞涩感,一种黄昏感。我看了,心里凛然一惊,原来在盛夏的接天莲叶之间,还有那么一两片叶子暗暗起了霜。那是精神世界的霜。

大约,也只有金农,能把一枝青叶,画出旧年旧事故国故园的霜气。有人说金农的艺术是冷的,他是“砚水生冰墨半干,画梅须画晚来寒”,他是一生冷艳不爱春。

我常想,这样霜气的青荷,一定要在泛黄老宣纸的毛面去画吧,运笔不那么畅,一折一顿,恰似一步一坎坷的人生,末了,还要用上欲说还休的几笔枯笔。这样的霜气,透着距离感,有疏远、冷落、节制、清醒的意思。

朋友说,他画了太多荷,可是很难画出金农荷的那种霜气。在省城某座艺术馆的一个展厅里,我欣喜见到朋友有一幅荷不同于他的其他众多荷图。这幅荷里,难得见出一种霜气,一朵红色小蕾将开未开,而小蕾身下是一支荷叶拦腰折下身子,昔日圆盘似的叶面已经枯皱成锈蚀的铜钟——那是秋荷,墨里添加了一点赭石。借助赭石,略略讨了点巧,将水墨画里揉了一点西洋油画的技巧,秋荷的班驳枯老有种金属般的重量。

画出霜气,不只是靠墨靠色靠技法,还要有浩浩大半生的风烟岁月作底子。

敬重霜气,那是直面和认领人世的空旷和寒气。生也有时,败也有时,尘世间的霜,懂得默然去品之味之,这是中年人的胆气。

在清寒的冬日清晨,出门远行,呵气成霜,天地飞白。一粒人影,小如尘芥,也大得可顶起一轮朝日。

拟人的霜

◎李丹崖

入秋以后,露就重了。露水,有时候也可以汪洋恣肆的,旧时,穿长裤在红薯秧中蹚过去,裤管湿到滴水。露珠,像极了修辞中的“夸张”手法,唯恐天下人不知,语不惊人死不休。自然界中,若说哪一种现象是“拟人”,我觉得应该是“霜”。霜是沉稳而内敛的,像极了处世练达的人。

提及“霜”,似乎任何人也回避不了那句“人迹板桥霜”。那一年祖父去世,我还在上高中,傍晚时分,我只身一人从县城走到晨光熹微才到家,那是初冬节气,不知道什么时候,路边已经有脚印,是鞋底经过霜的印记,路边的草尖尖上结的全是霜,那霜迹,像极了祖父的花白的发。

霜是介于露和雪之间的一种事物,它似乎是过渡地带。若论排行,它是老二。

在吾乡,多称呼排行老二的人是“二别子”,老二就是倔强,脾气不好。霜似乎脾气很谦恭低调,并不倔强。你看“霜”这个字很有意思,下面有一个“相”字,从造字的角度似乎在告诉我们,它永远不会像雪那样繁盛,它是冬日里的宰相。

清晨,我是在送女儿上学的时候遇见这位“宰相”的,它就伏在我的车窗上,雪白一片,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,或者称之为匍匐,霜是有动感的,它在玻璃上凝结成的霜花真是好看,尤其是它的边缘铺展开的花纹,是江南丝绸上,任何手巧的匠人也难以绣出来的花样。

我来开动空调,把霜吹化,女儿就盯着玻璃窗看着,看着霜的边缘一点点融化,最后化成了一汪水,顺着玻璃流下来,我开动雨刮器,三两下,霜与水都不见了。女儿说了句:“你真残忍!”

是的,对于霜来说,是冬日里最美的事物之一,我们随意地“毁坏”它,在女儿幼小的心灵看来,都是暴殄天物。在我小的时候,喜欢在凝结着霜花的玻璃上,拿出水笔,来画画。霜在窗外或者称之为玻璃外凝结,我就在窗内在玻璃上描它的样子,那感觉,像是描红本上的写字。描得快了,太阳出来了,化霜了,玻璃内仍然有着一幅霜花图,很是好看。玻璃这种东西就是好,画得丑了,可以用湿毛巾来擦掉,次日清晨,再去描新的霜。

霜是冬日里草木的睫毛。冬日清晨,到户外去,看那一丛丛的衰草上,凝结着霜,透过阳光看,晶莹剔透,像睫毛一样结在叶片边缘,很是好看,有着童话般的梦境美学。灌木丛上也有,在绿叶的边缘,也有白白的霜的踪迹,似施粉黛。

提及“粉黛”,我想起小时候抹过的一种护肤霜。那种霜的品牌我已经忘记了,只记得它被装在贝壳中,用的时候揭开,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,把它抹在脸蛋上,可以防止皴脸,还终日萦绕着一种独特的香味。这种香,在我童年的印象中,是除却花香以外,最有独特气质的气息。那时候,护肤霜可是一种奢侈品,家境较好的人才能买得起,多数人家,就用裂手油,那种融合了凡士林和石蜡的管状物,抹在皮肤上,很是油腻,还有一股工业原料的怪味,很是讨厌。护肤霜简直堪称护肤品中的贵族了,我隔壁邻居家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常用,每一次,我都喜欢与她在一起玩沙包之类的游戏,只为蹭着闻一闻她抹过的护肤霜的香气。

对了,想起来了,旧时唤作那种护肤霜为“雪花膏”。我至今不明白那么诱人温暖的香气,为啥非要用冷冰冰的“霜雪”来命名。

气温逐渐降下来的时候,我家的麻油瓶里也会“挂霜”。挂霜,即麻油遇冷以后,在瓶中凝结出部分的絮状物,仔细看起来,像是一团云在油脂中在做一个小型的集会。其实,不光是油脂,母亲在做油炸花生米的时候,用热油把花生米炸好,清一下锅,在锅内熬一些冰糖,冰糖熬化以后,再把花生米拌上去。放凉以后,花生米外面也会凝结着一层白色的霜,这是糖霜。如此甜美的事物,也会冠以“霜”字。

在我少年时,也听到我的语文老师形容英语老师,也用了个“霜”字,他说,你们英语老师长得可漂亮了,只是看她终日不苟言笑,冷若冰霜,是名副其实的“冷美人”。后来,语文老师娶了英语老师,我想,他应该是融化了她。

霜迹,有时候也是人迹。

霜意

◎钱红丽

菜市有卖我故乡品种的小萝卜,白皙滚圆,伶俜可爱,买些回家,坐在阳光里切萝卜丝。摊开于竹筛曝晒。夜来,不收回,原地放在露台星空下,让它们承接霜气。

小时,我妈自杂屋扛出木梯,靠在屋檐,攀援而上,切好的几十斤萝卜丝均匀扬在青瓦上,白天晒着它,夜里星星看着它,如是七八日,萝卜丝卷缩至一线,吾乡称之为“萝卜菇子”。久经阳光曝晒与夜霜沉浸的萝卜菇子,清香扑鼻,气味复调,一层蓬勃的阳光味裹挟一层冷冷霜气,夹心的那一点点甜,是点睛的一笔。这些珍贵的萝卜菇子,是要留到凛冬大雪封门时,才要拿它来吃,纵然不曾放一点肉同烹,却也滋味殊绝。一直难忘。

城里很少见霜了。清晨五六点的光景,去居所附近荒坡散步,枯草上偶见霜迹,晨曦橘黄中,有着钻石一样的光芒,凛凛冽冽,直叫人背几句庾信《枯树赋》。

霜的气质里,有古气,也有坎坷气,似不太近人,城市如此扰攘喧嚣,它怎么肯来关顾?

还是小时候,我家一畦雪里蕻早已郁郁葱葱了,宽大的叶片青里透紫——当别家纷纷采收,我妈总是不急,说是不慌,等它们再多打几天霜,更好吃些。

今天早晨,蹲在街头的我买一位老人腌好的萝卜缨子,捻一点品尝,微苦。老人见我眉头微皱,轻声说,再等一星期,等多打些霜,再腌就甜了。为了不让她失望,还是称了半斤。嗯,我们在悄悄谈论霜,犹如交流一种古老密语。天下蔬菜,无论块根类,抑或绿叶类,何以一经了霜,口感骤然鲜甜了呢?也不过是涅槃。

还是故乡。也是这样的季节,总是睡不够,一日日凌晨,一梦惊坐起,脸也不及洗,晨曦微茫中狼狈地往学校奔——白日里掉在地上的一根枯瘦的稻草,被隔夜的寒霜一把抱在怀里痛惜,胖胖壮壮的,俨然裹了一层棉絮,步子迈得急迫,不小心踏上去,刺溜一声滑老远……如今忆及,分明有月映青川的寒凉,如在昨日。

田畈里寒霜一片——收割后的稻桩,披霜伫立久之,毛茸茸的如若刚出壳的鸡雏。田埂上大片芒花,在霜的包裹下,有一份菩萨低眉的含蓄慈悲。荞麦禾子堆在不远处的菜地旁,红秆黄叶在霜的洗礼下,愈发傲骨铮铮起来了。巴根草渐萎渐枯,浸了几夜寒霜,直追雁来红的气质。世间的一起,微微茫茫的,除了青山隐隐,余外均是梦境一般虚无。只是,当时正着急赶路的少年,觉知不到。

母校坐落于山巅,为无穷无尽的松树所包围。你可曾听过清霜粼粼的松涛之声?幽幽咽咽,浩浩汤汤,大河一样流啊流,永远到不了尽头,比一个世纪漫长,比箫声还要苍凉。多年以后,当听柴可夫斯基《悲怆》(第六交响),母校山上的松涛昔日重来,生命里许多珍贵的一去不回的,一齐涌上心头,几欲哭一场。

每听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交响、第二交响,也能真切感知到清霜之味,比凛冬大雪更要寒凉直抵内心……听着听着,一颗心慢慢升华,化悲痛为力量么。故,悲痛确乎可以洗礼一个人的灵魂。

同事不久前去了一趟东北,拍回一张大兴安岭秋色,充满无言的霜味。将这张相片作了电脑屏保,每日开机工作前,均静静欣赏几分钟。浩瀚无垠的蓝天下,一排赭黄色落叶松静静伫立山间,木屋上空青烟袅袅,慵懒歪斜地飞啊,飘啊,如若歌声顿消的余音,也像唐诗押了韵。

可见炊烟之地,人间有了活气,亘古不语的大自然一霎时活泛起来了。连近在咫尺的河流,似也受到感召,慷慨地将高远的青天、茂密的松林、稀疏的木屋一起倒映于怀中……此情此景,永远在时间的流动中,夺人心魄,令人心碎。

大兴安岭的深秋何以如此之美?不仅仅在于它高寒凛冽的气候,更多的是,山川草木在这种气候下涅槃而成的萧飒之气。

这种气,即霜气,《古诗十九首》那么寂寥,深含不尽的远意。

大兴安岭的白桦林,在深秋里,一样美得奇崛。霜一样白的树干上,逐渐地生出裂隙,宛如一双双黑色的眼,骨碌碌望向你。

不能说话的白桦树,身上的眼睛更加灵动起来了。俄罗斯画家列维坦长于绘画白桦林——他的画永远充满霜气,白桦林下不时站着一匹孤独的小毛驴,它的眼里,除了初初涉世的孤单,更多的是一派经霜的沧桑。驴这种悲苦的动物,初生便苍老。纵然冬天欣赏着它,也有一星微火烛照。

霜气再往前一步,便是雾凇了吧,弥漫着高寒地区稀世的美:潺潺流水,寒气清冽,天地上下一白,人行林中,两鬓一夜飞白,灵魂上变得深厚起来了。

孔子言:四十不惑,五十知天命,到底活到霜意的年龄。虽说人生实苦,慢慢地,倒也能体味生命中鲜甜一二。小小人类可不就像我家菜园的雪里蕻么,但凡多经些苦寒,慢慢地,便也多得了一分回甘。

所谓吃七分苦,得三分甜,何尝不算圆满呢?

霜气

◎耿艳菊

鲍照在《芜城赋》里写:“棱棱霜气,蔌蔌风威。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。灌莽杳而无际,丛薄纷其相依。”霜,在这里是寒气凌凌,是怒吼的风,是荒凉,是“瀚海阑干百丈冰”的彻骨的冷。这是自然环境里的霜。

生活中,也会有霜。脸若冰霜。心上有霜意。这是形象化的霜,说的是人的情绪和态度。不管是他人脸上或心上的霜,还是自己脸上或心上的霜,都是自然环境里那棱棱霜气的映现,它们有着一样的寒凉质地。

谁都不愿遇见这样的霜,谁都不愿脸上或心上寒凉的霜出现,可常常,不由自主地就出现了脸若冰霜的情形,不知觉地就给他人带来了严寒之气。也常常,遇到一些不顺意的事,陷入了悲观的泥淖,自己先给心里撒了一层又一层霜,让寒意遮住了阳光。

霜从根源来说,其实只是大自然的一种天气现象。科学地解释,是指贴近地面的空气受地面辐射冷却的影响而降温,在地面或物体上凝华而成的白色松脆的冰晶。节气里有霜降,而“霜”不是从天上降下来,是地面的水气遇到寒冷天气凝结成的。

“草木摇落露为霜。”霜降,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。与节气息息相关的是数千年来的农事。所以,与霜最密切的是土地,而与土地最密切的是农人。

“霜降见到霜,明年粮满仓。”不认字的老农也知晓这农谚里的字字黄金。这是一代代农人,我们智慧的祖先用时间锻铄出来的珍贵经验。霜降时节,若没有打霜,则是夜晚空气中的小水珠没有形成霜落下来。这意味着近期气温比较高,预示着初冬甚至整个冬季,气温比同期偏高,在农业上,人们称之为“暖冬”。

暖冬既冻不死病虫害,又会导致来年春季冷空气活动频繁,倒春寒的几率大大增多增强,必然会影响明年农作物的生长和产量。

还有一句谚语说“霜降见到霜,明年烂陈仓”。这句农谚说的是霜降的时候见到了霜,意味着气候调和,该冷时冷了起来。那么到了来年,农作物茂盛,丰收在望。而这时粮仓里的陈粮还没有吃完,新粮就下来了。这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。

两句农谚乍一看有些矛盾,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,那就是我们的土地也像一首歌里唱的如此“不经历风雨,怎能见彩虹”。
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中,将霜降分为三候:一候豺乃祭兽;二候草木黄落;三候蜇虫咸俯。霜降之后,豺狼等动物开始为过冬储备食物,温度降低,草木凋零,冬眠的蜇虫全部钻到地下,准备在洞穴中过冬。人间自霜降起,便是凋落、是低俯、是冷彻、是冰冻,也是归隐,也是收藏。辽阔的大地,显得苍凉、孤寂,而在这苍苍茫茫里,更多的是让人敬畏的沉稳和厚重。在那广博的静气中,是优雅和从容。

从琐碎处说,和我们的生活最近的便是经了霜打的菜蔬,吃起来味美,有一种淡淡的甘甜。尤其是白菜,整个冬季,可谓餐桌上的霸主,清炒,慢炖,怎么个吃法都好。

年轻时,很不喜欢“霜”这个字,一是冷,一是落在人的脸上和心上,也都和冷相关。年岁渐长,四十而不惑,慢慢明白,霜的冷不过是表面的,它更像一个人经历了万水千山后的明白晓畅,看问题不会从一个角度,而是全面地观察思索。

王维的《清如玉壶冰》中写:“气似庭霜积,光言砌月馀。”霜气,不是寒凉,不是老朽,不是苍桑,不是孤凄,而是像白雪皑皑一样的洁白、明净、清澈。活得有霜气,是一个人可贵的修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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