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美文】麻雀在南,黄猫在北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4-02-26 10:12:47

·沙爽

那天,看见塔塔弓背缩颈,藏在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后面,显得异常激动。

我好奇,顺着它的视线往外看。在窗前菜园里刨食吃的十几只麻雀倏地从地上跳起来,飞走了。

塔塔斜睨我一眼,表情悻然。

塔塔是一只猫。虽然身上的黄底棕条纹暴露了它中华土猫的出身,但这并不妨碍它拥有一个很酷的英文名:Ishtar。简称塔。

菜园的一角堆着用以积肥的鸽子粪。去年夏天,我外出回来,被自天而降的一小坨鸽粪准确命中,尚未消化干净的半粒花生米敲得我肩骨生疼。想来麻雀寻觅的,就是这些花生和玉米残骸。深冬食物短缺,麻雀们也实在顾不了许多。在赫塔·米勒的《呼吸秋千》里,被饥饿驱赶的人类可以吃下一切可供果腹之物。何况麻雀。

渐渐发现,麻雀们的就餐时间很有规律,多数是在正午,有时下午也会来上一次,数量从三五只到二十只不等。下午四点钟以后,麻雀们踪影不见——难道它们不吃晚饭?

在北中国,冬日的严酷对所有生灵均构成考验。而城市,看起来如此丰饶,暗地里藏起不为人知的饥寒。那天傍晚,我出去扔垃圾,见一个人打着手电,正在垃圾桶里翻找东西。见有人过来,这个性别不明的人马上关了手电,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僵在那儿。我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垃圾桶旁边,然后快速离开。袋子里是一些用不上的药品和保暖裤之类。第二天清早,我经过那儿,那只袋子已经不见。

我对麻雀们心生恻隐。这天收拾厨房,才发现家里竟然存了这么多杂粮,有的已经生了米虫,正好可以用作麻雀们的食物——趁着天黑,我把半斤小米撒到园子里。

我发现塔其实听得懂一些复杂的人类语言。比如我说:“麻雀来了!”它就奔往南窗。我说:“小伙伴们!”它当即跳上北窗观看。

北窗外是市政工程公司的后院。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,如此广阔的庭院相当罕见。靠北的那一侧已经开辟成菜园——这家公司拥有自己的食堂。而食堂里剩下的饭菜,有一搭没一搭的,养活了几只猫。

是四只黄色花纹的猫,尚未真正成年。按最早看到它们的时间推算,应该是和塔差不多年纪,但身形明显小了一圈。也和塔一样,它们是土猫。若比较眉眼,塔其实还要稍逊。而一只猫的命运也类似于人的命运:塔所有的优势仅仅在于,它有一个还算负责的前主人。

有时当着塔的面,我把它的猫粮分给后园的猫们吃,塔也并不反对。它把头探出去看人家吃东西,久久地,一动不动。在北中国的严冬,室内外温差达到三十几度,塔一定知道,它没有足够的装备去追寻自由。

两个月过去,天气开始转暖,塔与后园的伙伴们始终没有建立起深厚的友情,但和前窗的麻雀似已达成默契。当麻雀们不慌不忙地享用它们的午餐,塔就卧在敞开的窗前静默旁观。我猜,麻雀们早已看出,这只养尊处优的胖猫对它们的威胁相当有限。但麻雀们可能不知道,仅仅十几米外,几只掠食者正四处游荡,爪牙锐利,身手矫健。而几十米高的大楼宛如天堑,在整个白昼,可供绕行的大街则遍布凶险。黄猫们可能在深夜外出捕猎,而彼时麻雀早已安然就寝。

上帝的慈悲并不是拿走所有的凶险。而是,危机可能近在咫尺,但掠食者与它们的猎物,却可以避而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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