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读孩提时的书
◎杨菁菁
《小王子》是作家安东尼·德·圣-埃克苏佩里1942年写成的儿童文学短篇小说,它是20世纪流传最广的童话,被译成102种语言。书的主人公是来自外星球的小王子,以一位飞行员作为故事叙述者,讲述了小王子从自己星球出发前往地球的过程中,所经历的各种历险。作者以小王子的孩子式的眼光,透视出成人的空虚、盲目和愚妄,用浅显天真的语言写出了人类的孤独寂寞。
马振聘的中文译本非常美好,抒写小王子与玫瑰的爱情的那些字句。“这就像花一样。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,那么夜间,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,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。”符合原作的气氛。 圣·埃克苏佩里在写《小王子》时,自己为小说画了插图。插画拙扑稚气,梦境迷幻。
马振聘曾经谈到,他第一次听到《小王子》是在一张唱片里。作为翻译家,他非常喜爱《小王子》的文字,它被收入法国的小学教科书,甚至成为了美国小学生学习法文的启蒙书。“《小王子》的语言非常简单,这也是它有很多翻译版本的原因,但真正翻译出那些味道,不是那么简单,就好像李白的很多诗歌很简单,但不是谁都能写出的。”
《格林童话》 诞生于十九世纪初,是由德国著名语言学家,雅格·格林和威廉·格林兄弟收集、整理完成的德国民间文学。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杨武能译本,早先曾由译林出版社在1993年推出,后包含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《杨武能译文集》中,含故事206篇。杨武能曾师从冯至、田德望,在他五十多年的翻译生涯中,《格林童话》是他最疼爱的孩子。
《格林童话》是这样一本书,无论是孩童,亦或是成人,都很适合读。格林兄弟以其丰富的想象、优美的语言给孩子们讲述了一个个神奇而又浪漫的童话故事。它就像是一只精美绝伦的小宝盒,一代又一代人枕着它进入甜美的梦乡,进入幻想的天国。故事蕴含了人生经验,也传达了人生智慧。成年之后再读格林童话,会恍然觉得,格林童话的美,是撇开那层童年印象后,才凸显出来,与其说它是给孩子读的故事,不如说是给成年人的。
《夜莺与玫瑰》博尔赫斯提到王尔德时如是说:“千年文学产生了远比王尓德复杂或更有想象力的作者,但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有魅力。无论是随意交谈还是和朋友相处,无论是在幸福的年月还是身处逆境,王尓德同样富有魅力。他留下的一行行文字至今深深吸引着我们。”
《夜莺与玫瑰》是个美丽而伤感的童话,巴金在翻译这篇作品时曾写道:“我不是王尔德童话的适当的翻译者,我的译文只能说是试译稿,他那美丽完整的文体、尤其是他那富有音乐性的调子,我无法忠实地传达出来。他有着丰富的辞藻,而我自己的字汇有多么贫弱。”
小小的鸟儿在月光下,用音乐和心上的血染红了一朵蔷薇,给年轻学生,用来邀请他所爱的女子跳一夜的舞。夜莺相信爱情比生命更可贵、比博学还要聪明、比权力更为强大。在夜莺那里,爱情是一种信仰和理念,但年轻学生的爱情却是现实的遭遇,他发现的是“爱情是多无聊的东西”,把夜莺用生命换来的蔷薇丢到街上去,蔷薇落进路沟,被车轮从它身上碾了过去。
在伦敦阿德莱德街的王尔德雕像下,刻着他的一句话: “我们都在阴沟里,但仍有人仰望星空。”《夜莺与玫瑰》是个悲剧,向往的仍是忠诚。
《老人与海》海明威写这部作品只花了八个星期,却是他一生中最著名的作品之一。
这本书太适合中年以后来读了。一开头,老人就处于不利的地位,八十四天没捕到鱼,认为“倒了血霉”,别的渔夫都把他看做失败者,他“消瘦憔悴”,手上有“勒得很深的伤疤”,没钱买食物,得靠那男孩给他送来。他的英勇在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,在第八十五天上,他决心“驶向远方”去钓大鱼。等到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马林鱼,明知对方力量比他强,还是决心战斗到底。“我跟你奉陪到死,”鱼被鲨鱼带走了,他把小刀绑在桨把上乱扎;刀子折断了,他用短棍;短棍也丢掉了,他用舵把来打;尽管结果鱼肉都被咬去了,但什么也无法摧残他的英勇意志。“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,一个人可以被毁灭,但不能给打败。”
这些天来,重读这本书令人泪流满面。人到中年,所有的事都变得不那么容易。“顺利”似乎变成了难得且需要运气的事。但有什么关系呢,沉沉睡了一晚之后,还是要出海去捕鱼的。
漫长的人生阅读
◎陶妍妍
给一个00后姑娘改稿,四个字的成语三个错别字。忍不住问她:“你现在是不是不看书?” 她很淡定地答:“高考结束就不看书了。”
“不看书”在这一代际中还挺常见。
我常年泡图书馆,这几年最大的感受是,真正看书的只剩一老一小。大多数在图书馆里的年轻人,都是拿IPAD上网课。
捧一本书,消磨一下午,已是古早的休闲方式。在一个看综艺都需要1.5倍速,看电影直接看剪辑的年代,花好几天读一本书,好像真的挺不合时宜。
但那天,我还是和小姑娘交流了很久关于读书的意义。
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,阅读是一种思维方式的锻炼。和视频产品的直给不同,阅读需要通过读进文字,展开想象,再融合个人生命经验,最后变成个性化理解。所以文字在没有被阅读前叫文本,在被阅读后才叫文章。
是的,一篇好文章,是作者和读者的四指连弹,是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的隔空交互。这,才是阅读的意义。
其实小姑娘很优秀,985毕业,她很快拆解出我写文章的逻辑,拿到新选题,按模块检索资料,很快灌出一篇像模像样的新稿。我很惊讶她的学习效率,难怪说一代比一代聪明,但,好像又不完全是那样。
信息获取的“便捷”,可能让他们看起来很聪明,但未必能生出智慧;他们明明拥有很多,却总感到匮乏感;每个人都在拼命卷各种新潮,又总在感叹人生的没有意义。
前几天,看历史学家葛兆光先生的访谈节目,他说的几句话印象深刻,“盛世总是平庸的”“没有危机感,所以没有深刻”。节目跟随葛老一起回到下放时的贵州山村。十几岁的他睡在谷仓,生产队派的最累的活,整日用泥巴做瓦。“那时最幸福的事就是读书”,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,面朝巍峨的香炉山平静地说。
脑海中一下复现毛姆的那句话,“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。”
我喜欢的另一位作家余华,也谈过少年读书的意义,“当一个人在少年时期就开始阅读经典作品,那么他的少年就会被经典作品中最为真实的思想和情感带走,当他成年以后就会发现,人类共有的智慧和灵魂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延续。”
在中国当代小说家里,我最喜欢就是余华,基本看过他所有的小说,他在我心里一直存有少年气。有次听他谈对年轻人的期望,一直在强调一个词——野心。他说:“野心能让你们情绪饱满思想活跃,能让你们即使过了这个村仍然会有这个店。”
是的,他和他小说里的人物,都有一个野心,那份野心叫“活着”。
我还记得十六岁那年的暑假,酷热的午后,我躺在凉床上,第一次翻开《活着》,从老年富贵夕阳下的后背,回望他的一生。他像一个赶牛车的人,一路往前走,一路丢下生命中的乘客,最后只剩自己,还有那头老牛,他却释然地唱起了歌。
“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。”
那本书奠定了我一生的价值观,就是明白活着的不易,遇到任何困难,都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。
或许这就是余华所说,通过一场漫长的人生阅读,他的智慧和富贵的灵魂,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延续。
阅读令生命有光
◎钱红丽
整个春日,沉浸在李娟的文字世界,被她灵魂的强大深深震撼着……
“羊道”三部曲,读完一遍,再读一遍。极少同一时间段重读一名作家的文字,克制简朴的叙述之中,群星次第,宇宙浩邈……
小小的她,小小身体内,深藏一万座文学的群山,是大风吹过白云的开阔。
成名后的她,出版几本书后,当年大约供职于阿勒泰地委宣传部。忽然抽空离开安逸的工作环境,一头扎进哈萨克族一户牧民家,跟随他们一齐历经春牧场、夏牧场,长达半年有余,吃居在一起。牛羊频繁转场间隙,只能睡三四小时;转场途中,零下气温,还总是淋雨,浑身湿透,以身体焐干;平素一日三餐,多以硬如顽石的馕果腹,缺乏蔬菜水果,间或晚餐有一顿面条、抓饭,但常因食材欠缺,敏感的她将自己的一份让给主人家少年,而无法吃饱……
她这种主动共苦肉体的坦然,早已超过忍耐的极限——她的坚韧,真是不朽。
新疆北部地区的哈萨克牧民,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支纯正的游牧民族了。一年年,于迁徙中牧羊,注定是一条条艰辛之路。他们一代代跋涉在祖先的道路上,完成自己的一生,困苦,寂寞,孤独……是真正“在路上”的族群。“羊道”三部曲,记录的是作家跟随扎克拜妈妈一家,历经春、夏牧场,于阿勒泰山区游牧生活的日子。哈萨克族逐水草而居的草原生活,逐一得以呈现。
在群山的静穆与气候的残酷面前,这个游牧民族所展现出的淡然、坚韧与智慧,令每一微小生命都显得独特。
李娟的笔力宛如暮春的蔷薇,小而繁的叙述,聚点成片,小溪汇成江河,继而澎湃,如闻涛声……她高超的白描令人惊叹:
羊群在一整面山坡上弥漫开来,沿着平行着布满坡体的上百条弧线(那就是羊道)有序前行,丝丝入扣。
一次次跟随她文字的牵引,我日夜不休出入阿勒泰群山之中,如此的巍峨广袤,苍翠又荒凉……那种心灵上的大开大阖,殊为洗礼人。
整个春日,远在千里之遥的阿勒泰群山、草场,以及群山之上的如练白云,如在目前。那些安详的低头吃草的羊群,沉默负重的骆驼、马匹,如众神列队,自我的梦境走过。
异族的扎克拜妈妈,以及她的一对牧羊的少年儿女——小小年纪的他们却背负着与生俱来的独立感、承担感,三口人终年劳作的忙碌中,始终荡漾着一种命运感,一如海子诗:命中注定的一切/此刻我们心满意足地接受。
我与他们,迥异地活在两个世界上。
群山,森林,草场……这自然的静穆,一经李娟的笔,何以如此高远澎湃?甚至一条小溪,它的命运便是清澈地一路向前……让人重获远古的蛮荒感,也是一份心灵的涤荡,欲罢不能,沉浸其中。故,读完一遍,再读一遍。
早前,也曾零星读过李娟《九篇雪》《我的阿勒泰》《阿勒泰的角落》《走夜路请放声歌唱》等散文集,她的灵光闪闪,处处流露的幽默,不为物质生活所苦的坦然自若,确乎打动着我。
这是她的早期生涯。
“羊道”三部曲,应是她的转型之作,将目光自“小我”世界移开,有意识地前去关照更加广大的世界,是真正的“下基层”。
非常同意一位网友的话:世界很大,李娟唯一。
李娟的童年、少年辗转于四川、新疆两地,高中辍学后的她,跟着母亲一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,于深山牧场开杂货店,踩缝纫机,置身戈壁黄沙的恶劣苦寒之中,是无边无际的寂寞疲惫艰辛,也曾有过去往都市零星打工的历经……她的个人世界似乎不大,但她通过一支笔,确乎为我们展现出另一纵深广大的世界。这种“被发现”的广大世界,既不标新,也不立异,而是基于她敏感的心灵、丰沛的感知,得以呈现出来。这是微小的她曾生活过的世界,也是人类广大的普信世界。
李娟的独特难得,在于她笔法的克制、平静、朴实。她以一己高超技法,为我们栩栩如生还原出哈萨克游牧民族那种原始纯粹的生命状态,无论老人、孩子,抑或妇女们,他们对于生活的诉求何等节制,一代代,活在对于自然的尊重、感恩之中,以及自然流泻出的对于生的欣喜,尤为令人动容。一颗颗淳朴的心,冰雪一般澄澈干净,真是高贵又迷人。较之物质生活无比丰裕优渥的我们,却处处陷入欲壑难填的泥淖而苦恼焦虑,是何其愚痴糊涂。
这部七十余万字的“羊道”,并非及时创作而出,而是间隔多时动笔,过滤掉“正当时”的热烈,拉开距离作为“局外人”的回望,从而有了克制的张力。
过去两年,我均在阅读鲁迅中度过,断断续续写下四万余字读书笔记,确乎忧煎过。他的日记、书信,是糖衣紧紧裹住的黄连,苦乐参半不堪明言;他独一无二的文体,宛如黄精,一点点掰开品砸,似苦,犹甜,回甘连绵,迫人内观谦卑……
癸卯年一霎时过完四分之一,始终不曾动笔写出过什么像样文字。
不停地阅读,一样令生命有光。
《夜航船序》中,提及一个故事:一读书人在高谈阔论,旁边有个和尚坐在那儿听,越听越不对劲,就问: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?读书人答:当然是一个人。又问: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?读书人答:是两个人。“如此说来,且待老僧伸伸脚”。我不听你的了,我睡觉去了。
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辽教社万有文库中有过一本《伸脚录》,金性尧先生所撰。书名之意——多读书,莫非为了伸脚的从容?生而为人,不能一味沉浸于抖音的嘈嘈嚣嚣,起码知道,尧舜是两个人,上官、澹台、慕容等均是复姓……
书照亮生活
◎胡忠伟
我喜欢读书。上学时,没钱买书,到处借书、找书看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姐姐哥哥们正上初中,每周末总会从学校带一些书刊回来,在他们写作业的当儿,我就去翻阅这些书刊,记得有登着贾平凹小说的《收获》杂志等。那时候,山村闭塞,并不知道能从哪里弄到更多的书来读。所以,姐姐哥哥们的周末,就成了我的节日——读书节。
参加工作后,手头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零钱,就再也不满足于借书看了。但对自己喜欢的书,我觉得还是买来读比较过瘾。起初是通过邮局邮购。只要发现了好书,自己觉得喜欢的,哪怕是托人也要替我邮购回来。印象中我邮购过鲁迅、贾平凹、沈从文等名家的书。
二十多年前山村学校教书的那段日子,感觉还是蛮充实的。白天,与学生一起学习,教他们知识,教他们做人的道理。晚上,在昏黄的电灯下,读自己喜欢的书。学生们放学了,离家近的老师回家了,偌大的校园里静悄悄的,正是读书学习的好时光。有时候,读到兴头上,也会“诗兴大发”,随手涂鸦,写上几行,如此日积月累,几年里我的文章也零零星星在报刊上露了脸。
进城后,买书的机会多了,也便捷了,书籍越买越多,虽然一再告诫自己,“读日无多慎买书”,但每每见了喜爱的书,还是忍不住驻足、翻阅、购买。家里的书柜也从一个扩展到两个、三个……好在,自己读书之余,喜好写文章,“出卖文章为买书”,散碎的稿费收入,抵消了买书的耗资,也就哄得老婆大人的高兴。
读书,是教人长知识的过程,也是识人知世的过程。
但丢掉的书不少,有的是被一些“书瘾者”隐匿了。
每每独坐书房,就常常想起那些“曾在我家”的书来,董桥的《今朝风日好》、扬之水的《采绿小辑》、孙犁的《书林秋草》等,光是书名,就那么美好。
最近看到有人晒谷林的一本文集《觉有情》,谷林的文字清淡有味,颇得知堂之风韵,我很喜欢。以前买过他的《书边杂写》《书简三叠》《谷林书简》等,这次又勾起了我读他的欲望,在孔网上找了找,折扣很大,就下单买了一册。这一类读书人,他们的文字,是小众的,但总有极少喜欢这个调儿的读者会关注他们。斯人已逝,喜欢着他的读书人,偶尔会想起他,阅读他的文字,在作者一方,也许是一种人生的价值与意义罢。
如今,那些“曾在我家”的书,又陆续回到我的手上,读着它们,让它们再赐给我生存的力量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