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笔记】饺子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3-07-10 11:12:14

这辈子吃了多少饺子,数不过来。母亲讲的故事还在,有个财主宫公子,生来爱吃饺子,他每天要吃一个肉丸的饺子,吃得也奇特,只吃肉丸。剩下的饺子边皮,老仆人看在眼里,悄悄地晒干攒下来,居然攒了满满两囤。这个家被败家子吃败了。饺子皮又支撑了几年。终于饿死。

老辈人都说“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”。

电影《白毛女》中, “卖豆腐攒下了几个钱,爹爹称回来二斤面,带回家来包饺子,欢欢喜喜过个年……”很经典。《白毛女》的拍摄地就在石家庄平山的洪子店,那年去玩,居然吃到了山药面大饺子,萝卜干馅,乡村味道。

关于饺子,传说是东汉神医张仲景首创,起因是为了治疗病人耳朵上的冻疮。我记得张仲景是因为他的《伤寒杂病论》。来石后,有一年老乡的小孩从二楼掉下去,我跟着跑到二院急诊科,恰遇卫校杨老师,她两地分居调到省会工作。我们谈起卫校的老师、同学,还有食堂的大师傅。食堂大师傅姓啥已没印象,一个瘦瘦的高高的,时长弓着腰,抬头纹像老虎额前的“王”字,另一个矮矮的胖胖的,满脸油光,满月脸,说话仰着头。刚进卫校,一周五天棒子面窝头,白水煮白菜,漂着一点花椒油。窝头面不知道陈了多少年,一股子霉气。那时候,真盼着吃一顿饺子。快毕业的时候,或许是前期每月15元的补贴剩得太多,天天有肉吃,正是麦收前后,没有冰箱,蒜薹炒肉经常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。谁也舍不得扔掉,蒜薹炒肉、洋白菜炒肉就蒸大米饭是农家没有的饭食。在卫校吃过一次饺子,一群二十岁左右的男生,没有几个能把饺子包的像模像样。有个男同学不会包饺子,他把面擀了两个大片,把馅胡乱包进去,第一个完成。一口大锅,水花翻腾,两只巨型饺子像两艘浪里的船。这个画面,我一直忘不了。而这个同学,已于前年去世。那次的饺子,其实吃得没滋没味的,并不是馅不好,破的太多,好滋味都漏到汤里。还有一次,俩大师傅张罗着改善伙食,白水汆丸子,我第一次听说这名字。从上课的党校走到卫校大门,就闻到了香味,刺鼻得香啊,好馋人。可是胖胖的矮矮的天天笑眯眯的大师傅垂着脸,在分丸子的时候,嘟囔着“不知道为什么,丸子都烂了,好在肉烂了在锅里。”我第一次吃到的白水汆丸子,像稠稠的秫米饭,一粒一粒的。但是,真得很好吃。我一辈子忘不了的丸子和饺子。三十多年,这两位老人如果还在世,大概得九十来岁了。

我也奢侈过。亲家公的大姐在江阴,每年清明节回北方,会带来用冰包裹的刀鱼馅。刀鱼鲥鱼河豚是著名的长江三鲜。亲家剁了姜末、切了韭菜,精心包成饺子。实话说,刀鱼饺子的味道我没有特殊的记忆,唯记得大姐的情谊。

我和一位朋友聚会,在金山饺子,每次都点鲅鱼馅的,一盘15个。三十岁前我没有吃过羊肉馅饺子,我姥爷养羊,家人拒绝吃羊肉。第一次吃羊肉馅饺子,是邻居嫂子端来的,羊肉胡萝卜馅,真是鲜香味美。王祥夫先生说,吃过西葫芦羊肉馅的饺子,才叫过了夏天。

在北方,除夕如果不吃饺子,还叫过年吗?

婆婆在世的时候,每年过年包饺子,她都要包几个小老鼠形状的,饺子的花边在中间,合成麦穗一样。孩子争着抢吃,婆婆数着,一个两个三个,眼角的皱纹笑得像鱼尾……

山西饺子牛肉面,是我接触山西的媒介,第一次吃带汤的饺子,香菜味,酸酸的醋味,牛肉味被压下去不少。是一种吃法。

记忆中的年集上,有一笸箩一笸箩的片粉,用老粗布盖着。片粉像半圆的月亮,半透明,颤巍巍的。我在刘震慰先生的《故乡之食》上得知片粉是绿豆做的,和带一层肥肉的熟肉皮剁碎,拌上韭黄包饺子。可惜至今没吃过。

在距天水不远的武威,有一种麻腐饺子。所谓麻腐就是土豆泥和磨成末的麻仁做馅。于文华老师特意带我们吃了一次。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,软糯糯的土豆,加上麻特有的香,很奇特的感觉。这样的饺子,大概是绝无仅有的,有地域印记。麻腐饺子和三义庙,以及炽烈阳光下的明长城,成为麻腐饺子的背景。在记忆的纵深处,嵌下去,成为一个永远也消失不了的瘢痕体。它们和我的两位母亲的饺子一样,聚合成三个支点,并连接成温暖我的曲线。

饺子是记忆往昔的符号。那些白鹅是幸福童年的象征。

每年腊八我都泡腊八蒜,等到过年一家人团圆,白鹅一样肥胖的饺子,就着碧绿的腊八蒜,是新年最好的滋味。扁食与我的饺子具有一样的疗效,治疗思乡病,治疗亲情恐慌症,治疗孤独和寂寞。

骆驼祥子说过“哑巴吃扁食——心里有数儿”。这扁食,北京也有。(刘亚荣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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