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笔记】菱角菜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4-02-26 10:09:46

菱角菜这种东西,并不在我的野菜谱里。我出生的村子四面临山,少有稻田,也没有池塘,只有一条溪流穿村而过,荷花菱角这样的水生植物,小时候见都没见过,更别说菱角菜了。

认识菱角菜是成年以后的事,从嫂子那里认识的。嫂子刚过门的那几年,一到夏天,饭桌上就会出现一碗来历不明的菜肴,土黄色,闻起来有淡淡的酸馊味。

也不知嫂子从哪里弄来的那碗菜,当她连说好吃,让我尝尝的时候,我勉强伸出筷子,吃在嘴里是腌豆角的味道。

“这是菱角菜,小时候我家一到夏天就吃这个。”

嫂子是泾县人,泾县是畈区,村庄在稻田中央。田地都用来种稻子了,少有菜地,入夏后,吃菜也就成了困难的事。嫂子说她已出嫁的大姐家有口池塘,养鱼,也种菱角,到了夏天,隔个十天半月就用板车拖来菱角菜,供娘家人吃。

夏天温度高,菱角菜贮藏不好会烂掉,那时又没冰箱,怎么办?嫂子的母亲用腌菜缸把菱角菜腌起,存放到地窖。

嫂子说她童年一到吃饭时就哭,捧着碗哭,即使很饿也不愿动筷子。她母亲煮一锅粥,在锅边贴一圈面饼。母亲把粥里浓稠的部分舀起,加上面饼,递给她父亲和哥哥——他们是家里的重劳力,干活多,得吃硬食。母亲递给她和小姐姐的总是一碗稀粥,能照见影子,装菱角菜的瓷碗倒是堆了尖儿。

嫂子哭得抽抽噎噎,她父亲——有时是哥哥,就会掰一块面饼递过来,她连忙接到手里,一口面饼,一口菱角菜,美滋滋吃起来。

“也奇怪,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菱角菜也没吃怕,粥却是吃怕了,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吃粥。”嫂子说桌上的菱角菜是她从菜市场买的。那么大菜市,只有一个摊位卖菱角菜。也难怪,本地人不认得这野菜,也就少人问津了。

菱角菜炒熟,一副烂腌菜色,明摆着不想讨好任何人,可还是有人好这口,闻到味儿就止不住津液横流。嫂子离开家乡多年,还是挂念菱角菜的味道。

几年前,嫂子单位附近也有了野菱角,长在一片半月形水湾里,嫂子眼尖,远远看见了,叫起来:“看啊,那儿有野菱角。”下班后,嫂子找来一只竹篮,蹲在水湾边,一盏茶工夫,将竹篮装满。

第二天,嫂子端一碗菱角菜到我的居所,又递过几只冒着热气的大馍,“用大馍夹菱角菜吃,味道一绝。”不知是不是赶巧饿了的缘故,胃部一阵颤动,大馍和菱角菜的香味瞬间俘获了我。

理解了嫂子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——略带粗粝的菱角菜被松软的大馍裹住,有了耐嚼的劲道,在牙齿上弹出特别的快感,酸脆的滋味与大馍的暄香合二为一,如同味觉与嗅觉的双重奏,妙不可言。

一口气送了两只大馍到胃里,菱角菜也浅下去一半。又拿起一只大馍,掰开,舀两勺菱角菜连汤带汁夹进去。这样吃法,不消多久就要胖一圈。不管了,先吃个痛快再说。

两天工夫,那碗菱角菜就见底了。(项丽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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