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溪若梦,连同童年的往事一起镌刻在记忆深处,如一块琥珀,尘封住童年的欢乐。
小溪是由村北山山涧的泉水,和山畔水库流出的水共同汇聚形成,由北往南,将整个村庄划分为东西两部分,流经几十个村庄后,汇入微山湖。小溪就叫小溪,没人给它取过名字,村里没有人烟时,小溪就存在了。
一年中总有些日子,伴着小溪氤氲的水气,溪边人家炊烟袅袅,青砖黛瓦的房屋坐落白色烟岚里,仿佛一幅水墨画。人们在溪畔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。每家堂屋前都用青砖墙围起一个小院,小院空地里,种上各样作物,喜欢美景的人家会种上一些花草。有些务实的人家种上一些应季蔬菜,萝卜、白菜、土豆等。有的人家种上几株石榴树,金秋时节,金黄的石榴挂满枝头,个头硕大粒粒饱满。每人家里还会在小院养上一窝鸡、一只狗,鸡一般会在院子里散养随意走动,到了夜晚会自己回窝,狗则用一根铁链拴在角落。公鸡负责叫醒白天,母鸡负责提供一家人的营养餐食,小狗则负责一家人的安全预警。
溪南段有一座古老的三拱石拱桥,似诉说着小溪的悠久历史,据村里年长者述说,此桥修建于明朝后期,名叫永洪桥,桥面青石板早已磨得光滑锃亮。它是连接村庄东西两边的交通纽带,经常会有汽车从桥面上驶过。男孩子对汽车有着一种天然的热爱,小时曾和小伙伴一起相约去桥边看汽车,坐在桥边静静等一个上午,好不容易来了一辆,我们激动得欢呼雀跃。最早的时候,桥西边缘立有一个用整块青石雕刻的石龙头,整块嵌入桥身之中,眼晴、鼻子、嘴巴、龙须等刻画得栩栩如生,由南面北直望向小溪,桥西边有一个用石条铺就的台阶,顺着台阶往下走到桥的中部,就可接近石龙头。我小时候常跑下去,来到石龙头边,好奇摸摸它的鼻子、嘴巴、眼睛,太逼真了,简直就是真龙在世。
小时候,我在小溪捉过鱼摸过虾,在石拱桥下,水还不甚深。一日,我突发奇想,拿一卷窗纱,用剪刀截成一个长方形的样子,两边用针线缝上两根竹竿,做成一个“鱼网”,叫上小伙伴去溪里抓鱼。我们两人分别拿着“鱼网”两端竹竿,从水底往上抬。可是,根本网不住鱼,发现在小溪水底淤泥里,生活着大量泥鳅。那个夏日下午,我和小伙伴在溪里玩到夕阳落山后,才带着泥鳅和满身的泥泞回了家。
傍晚,人们吃过晚饭后,拿上一条毛巾,来到溪边,用毛巾沾起溪水擦拭身体,用溪水洗去一身疲惫。此时白日里的灼热收敛了它的锋利,空气松弛下来,给了风穿梭的空隙。清洗后,拿上一卷草席,辅到新修的柏油路上,躺在路边休息。那时的夜晚从村头到村尾都睡满纳凉的人们,大人说话聊天的声音和小孩子嬉戏声延绵不断,宛若夜间集市。年幼的我躺在路边草席上,睡在妈妈和奶奶中间,睁眼可看到浩瀚星空。潺潺流水声伴随着蛙鸣,热闹非凡,溪边树林里的蝉鸣,浓郁而又热烈。夏夜的风夹带着阵阵清甜气息。
小溪一直以温柔的面目示人,涓涓细流,尽显温婉。小溪也有发怒时刻,夏季雨量大增,山畔的水库容量爆满,大量水流外溢,小溪夹杂着岸边泥沙咆哮而来,原来清澈见底的溪水,变得混浊,宛若发怒人的脸色。时不时会有鱼儿,因忍受不住小溪的怒火,跳到岸边,这时便会有人拿一个大袋子,专门在岸边守株待鱼。年幼的我有时会站在桥上,近距离观看汹涌溪水,恐惧又兴奋。
小溪两岸种着密密麻麻的杨树,每年夏季,蝉的幼虫从地下破土而出,爬到树上孵化、蜕壳,村里人称之为知了猴,是一种难得的美味,爸爸每天下班后,拿上手电筒,带着我到杨树林里捉知了猴。捉到后,清洗干净,盐罐里腌一夜,第二天用油煎至金黄,入口清脆,浓香扑鼻。
后来,小村通了电,家家户户买了电风扇,有人装上空调。家家通了自来水,很多人家安了太阳能热水器,夏季再也不用去溪边擦洗身体了。在这样的夏夜里,回想起以往路边集体纳凉的情景,总感觉到心中缺少点什么,甚至在心底会升起一丝惆怅,蓦然回首间,物是人非。对于这些变化,小溪不惊不喜,不迎不拒,一直流淌着,从山涧下来的涓涓细流,滋养了整个村庄,为村庄增添了一缕灵动的气韵,有小溪的村庄才算得上是山清水秀、景色宜人。
(孙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