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美文】山西记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4-11-25 10:14:04

又是一个秋夜抵达山西,在运城。机场离市区很近,近到走出停车场便是大马路,一色饭店铺开。风很大,树叶被吹成一堆一堆,打着圈儿盘旋。我们缩起脖子加快脚步,去租车店取了车直奔酒店而去。城市和想象中不太一样,霓虹灯很繁华,有点灯红酒绿的意思。路边建筑门楼高耸,看着气势恢宏,外立面灯光灿然,再一细看不过是小区,这样的小区还有不少。从大马路拐进一条小巷,酒店到了,离盐池和博物馆均不远。巷道里风声呼呼,店却不少,鸡蛋灌饼、驴肉火烧、串串火锅、摇滚炒鸡,还有水果店、杂货铺。北方的夜晚还是冷淡,街道上人并不多,人都在热乎乎的店里。

上次来山西已是五年前。那是国庆,云冈人山人海,从远处就开始堵车。我和朋友把车扔在景区大门口四公里外的农田边,一口气走上去。毕竟年轻几岁,一鼓作气,人群里爬高上低,仔仔细细逛了大半日。逛完石窟觉得倦了,腰酸腿疼,天色欲晚而长路漫漫。我俩沿着省道一前一后走了半晌,身边煤矿工人下班的大巴车一辆辆驶过。走着走着,觉得总也走不到头。好不容易摸回车边,打开后备箱坐在车尾,喝水吃食物,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。这趟苦旅并未结束,还要连夜赶去浑源县。九十几公里的省道,尽是煤矿重卡,呼啸而过,烟雾漫天,我开着租来的小车心惊胆战。终于到了,一头扎进热气喧天的小饭馆,点条鲤鱼,拌个凉菜,闷口汾酒,好酒,压压惊。

再来,已是五年过去了,还是和旧友。吃了饭在街上闲逛,蒲剧团的唱腔悠悠传来,在清静少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婉转。一时好奇心动,撩起帘子伸头进去看,戏已开场,座位坐得满满堂堂,还有人在通道里站着。一个男人频频伸头看我们,终于忍不住问了句,你们买票没?笑笑,赶紧出去。蒲剧是本地戏,这还是第一次见。

再逛一逛,就冷了。买了几只脆柿回房间吃。十一月,北方已供暖,是夜热得满脸流油,又干,鼻孔里似乎都在冒火。

从前我和友人出去,两人俱是一夜好睡。如今,我夜里常醒,听她也是辗转反侧,早早就起来了。时间在中年时格外残忍,人生的抛物线到了顶峰,知道从此都是一路向下,奔着衰老与失落而去,莫之能逆。从前所有的经验、学识都没了用处,要学会与全新的自己相处,自洽……年少时可称之为苦闷的一切,如今都只剩下“硬撑”二字。这个世上再没谁可依靠了,尽管真相向来如此,失去幻想之后依旧觉得残忍。

先去芮城看永乐宫,永乐宫今年曾因网红火了一阵子,如今热度过去,还是清净美丽。几年前买了永乐宫大壁画的线稿画册,兜兜转转盘算了几年,终于来了。入殿要穿鞋套,揭开帘子进入木构的大殿,眼前一片昏暗,要适应一阵子,壁画上的人物才能在眼前活泛起来。宛如旧友重逢,壁画上的神祇笑容满面,衣褶上还带着当年的好颜色。讲解员在旁边窃窃私语,“你看这幅画上有一只狗,对,狗咬吕洞宾,于是吕洞宾到这户人家来,说要吃这家人的狗……”从前的人们来到这里,看这壁画,就好像在看连环画吧?

永乐宫后有片柿子林。树叶已悉数落完,只剩一团团柿子还挂在枝头。鸟雀在枝头弹跳啄食,树下落了一地成熟的柿子,我在草间拾了几只,不好看,但很甜。

晚秋初冬,阳光稀薄。我们沿着黄河从芮城去永济,风陵渡、西侯渡、鹳雀楼。这些存放于历史书中的地名,是如此亲切熟稔。偶一转弯,黄河扑面而来。芦苇和枣树、柿子、银杏。那些还未落叶的乔木已转黄转红,在远处绘出如烟似雾的背景。一口气登上鹳雀楼,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。其实黄河只是远方蜿蜒的一条白练,而山川渺远,隐在烟雾之中。

历史太厚了,普救寺、关帝庙、池神庙。我们匆匆穿行在庙宇与楼阁之间,爬上关羽读经的春秋楼,去看举世无双的菊花藻井;普救寺的莺莺塔下以石相击,塔顶会传来蛙鸣之声。盐池博物馆里能亲手摸一摸河东大盐,此刻看来平平无奇的盐池,在夏季会变成五彩斑斓的调色盘……世界之大,原该到处去走走,看看。

被激荡的心绪,终究还是要一盘山西面食来抚慰。随意走进一家面馆,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泡。馍要自己撕,热腾腾的,十块钱拌一盘凉菜,七八种素菜浇着香油、酱汁、辣椒与山西老陈醋,从舌尖鲜腾到胃。再也吃不下从前那种四碟四碗一桌菜了,可是也好,简化后的人生更能去芜存菁。

所幸朋友还在,一杯酒,敬故人。十分冷淡存知己,一曲微茫度此生。

(南窗纸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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