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过个菜摊,扫一眼,几堆灰绿。正要离开,摊主阿婆来了句:“菠菜要吗?”不知怎的,这句话勾着我往回走。“都是我自己种的。”阿婆继续说。“你自己种的?”我不由瞪大双眼,在城市见惯了贩菜的,遇到种地的,反倒稀罕起来。

于是,买了几斤,回家一尝,果然滋味丰沃。从此,我成了阿婆的忠实粉丝。可不止我一人发现了这好菜,老客户们每天早起,就来菜市抢购。轮到我姗姗来迟,只剩下几个品种,干巴巴地等着。

和阿婆稍熟,我提出去她地里摘菜。一来新鲜,可以尽情挑;二来,我也想亲眼看看阿婆是否真的在种地。阿婆一口答应了。我们约好时间,她和老伴开着电瓶车,引着我来到离菜市不远的地里。

原来是郊外一片拆迁后的荒地。四围白墙合抱,有一面笑着露出缺牙的嘴。缺口处歪歪斜斜垫着几块砖,自成台阶。沿阶往里走,一大片菜地豁然眼前,足足三四亩地。我惊叹连连,在城市外围能有这么一块自耕自种的宝地,真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农村老家。

一条小白狗从远处赶来,负责地“旺旺”叫,吓吓我这位新客。白鹭在陌上踱着芭蕾舞步,悠然啄食。阿婆从沟渠里舀出水,一勺一勺洒向田头,蔬菜们鲜活得似要流下绿汁。陶渊明笔下的“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”,尽在眼前。

不过,最引人注意的,却是一罐罐油漆桶。它们半蹲着身子,端坐在田边。往桶里一瞧,里面正沤着豆渣肥。阿婆与附近的豆腐店交好,让人家把豆渣都留给了她,每个月拎回来好几大麻袋。蔬菜吃上这肥料,长势喜人,可小虫子也闻着香味来了。阿婆又用62度高粱酒加白醋兑水喷,吓退了一半小馋虫,剩下的还是纠缠不休,咬出无数洞洞眼。这反倒成了绿色蔬菜的证明。

从此,我每周微信阿婆,列出采购清单。阿婆一早去地里摘好,我骑车取了回来。从田地到锅里,不过一两个小时。再没有比这更新鲜的速运了。借着这股鲜活劲,我第一次吃出了荠菜根的味道,微甜有韧性;享受了最爽口的豆苗,仿佛仍连着地。阿婆还馋我说,6月初,第一批玉米最好吃。我像只小狗似的,从隆冬开始翘首期盼着。

一颗素心,三两豆肥,食物本真的味道,简简单单,尽在田头。

（梁克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