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在里下河水乡。水乡,河多,沟多,水里的鱼虾、螺贝、水蔬也多。水乡人家的餐桌上,一年四季都少不了有一碗炒螺蛳,一盘烧杂鱼。想吃的时候,一只铁丝篮,一甩一拉,或是一根钓竿,一放一收,螺蛳有了,鱼也有了,青虾也常有,只需丢下两个虾笼,一锅河水煮河鲜,水乡人家讲究的就是出水鲜。

青虾长得圆鼓鼓的,外壳如墨玉般清亮,又名河虾,水乡的河虾色泽青绿,常被称之为青虾。青虾蛰伏在幽幽的水草间,我们小时候喜欢叫草虾,河水清清,青虾举着双螯,像极了混迹于江湖的草莽英雄,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。青虾嬉戏在青碧碧的水草之中,多以鲜嫩的水草为食,有时也捕食水中的浮游生物。

青虾最鲜美的时候,莫过于在初夏之后,此时的青虾,腹中抱卵,只只体态丰盈,肉质肥厚。小的时候,我们常在夏天的早晨,约上三五小伙伴,找一个长满水草的小河沟,蹲在河坎上钓虾。早晨的青虾最是贪食,见水中有了活物,张着双螯拖了就跑,只需轻轻地一提,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虾就突出了水面,小半天工夫,总是能钓到十几、二十几只青虾。

钓来的青虾,中午就能吃上,少的时候,丢到冬瓜汤或者丝瓜汤里,虾红汤鲜;多的时候,可以炒上一盘,青虾什么都可以炒,炒青椒,炒韭菜,炒洋葱,或者炒卜页,青虾是当仁不让的主角,其他的菜肴只是用来衬托青虾的。青虾其味鲜美,自带甘甜,只是简单的烹调,便能幻化出无限的滋味。

水乡人家宴请的酒席上,少不了有一道醉虾,醉虾虽算不上是大菜,但一定是端上桌的头道菜。鲜活的青虾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内,浇上白酒,还有调好的料汁,然后盖上盖子。微微醺醉的青虾兴奋地蹦着跳着,片刻间已是酩酊大醉,只剩下虾须时不时地动弹两下。醉虾滑溜、鲜嫩,最是下酒的好菜,善食者搛一只入口,醉虾尚在口中蹦跳,舌头翻滚着,齿颊轻轻一合,虾肉留在嘴里,吐出来的虾壳头是头,尾是尾,活脱脱一只完整的青虾。

水乡还有一道名菜“湖鲜双珍”,双珍说的是鱼饼和虾球,虾球就是用青虾做出来的。青虾捏出虾仁,虾仁剁成茸泥,掺入白肉泥,打上几个鸡蛋,再淋上些许的葱姜水,反复搅拌,待搅拌至茸泥上劲时,便可以做虾球了。握一把茸泥在手,从拇指间挤出,挤成圆球形状,再用小勺子刮下,丢进油锅里,热油“滋滋”响着,虾球滚着滚着,滚成了乒乓球大小,色泽红亮,香气四溢。烧虾球用的是高汤,辅以竹笋、木耳、肴肉、青菜头等,是水乡人家招待亲朋好友的上品菜,也是逢年过节的馈赠佳品。

人间有味是清欢,水乡之清欢,当数青虾为最。如果有机会走一趟水乡,不妨品尝一下水乡的青虾,或者只有青虾的鲜美,才配得上眼前这鲜活灵动的水乡。

（田秀明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