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笔记】鸟鸣春
来源:安徽商报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5-03-24 09:03:16

我听到白鹡鸰的叫声。单音节,短促,却嘹亮,声音刚出来时扁扁的、细细的,至尾音时陡然高昂、开阔,甚至有些尖利。起身推开窗户,像春雨挽留春天似的去寻找它的身影。白鹡鸰身体玲珑、身材瘦削,立在屋脊上,双脚不停地挪移着,脑袋灵巧地转动,似有一些警惕又好像有一些调皮,让人想到李小龙在格斗前的姿态。它小跑一段后停住,仰头叫几声,间隔着一段沉默,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。白鹡鸰低头啄了啄,轻快地飞落到屋脊的另一侧。它似乎终于找到了舒适的所在,开始鸣起来。双音节,声音清脆,一串一串地在清晨回荡着,如庙宇屋檐下的风铃。鸟的声音有两类,一类是鸣,称之为song。另一类是叫,称之为call。Song比call动人是一定的。前者一般出现在求偶的时候,后者是日常的叫声。

白鹡鸰是我眼中的君子,身体黑白相间。燕子的白,白得雪亮,白得曲高和寡,孤傲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了。燕子的黑也很极致,黑得黝黝的,还发亮,似刚被水淋湿了一般。白鹡鸰的黑与白,是黑灰,是浅白,佛系,有些随性,倒让人觉得有很强的包容性。村里的人叫白鹡鸰为“屋檐鸟”,或许与它常在人家的屋顶上停留有很大关系。它在瓦片上欢跳,在地上踱步,我从没见它落在哪棵树上。

有一回,带孩子回乡下。坐在晒场边的岩石上,陡然听到“机灵机灵”“机灵机灵”的鸣声。我顺着声音往屋顶上看,两只白鹡鸰在瓦片上追逐、叫唤。我眼窝子一热,这才是记忆中的春天。

麻雀显然不是君子,它song的时候却经常是“君子君子”。在城里,麻雀与苍蝇一样让人烦躁,一伙一伙地候在人们附近,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地吃掉落在地上的食物残渣,吃完后小人得志一般地飞走,如果吃不着便心有不甘地叫着,继续候着。在乡下,麻雀倒也显出一些可爱来,特别是song的时候。春意在地底下萌动,麻雀已经感受到。它们一改冬日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,居然也变得神清气爽。站在哪棵树的枝头,“君子君子君子君子”……声音清脆、圆润,仿若春水。听到麻雀的鸣声,心里淌进一缕光,有一些期待,春天要来了。麻雀不如白鹡鸰讲究,它站在枝头鸣唱算是体面,有时攀住石墙,身形还没稳住,鸣声已经开始了,“君子君子”……它不吝啬鸣声,一叫便是一大串,稍作休息,又鸣上一大串。

住进小区后,认识了一种鸟叫乌鸫,成天站在高高的屋脊上,似睡非睡的样子。它虽然也喜欢站在屋顶,与白鹡鸰却有很大不同。后者轻快、雀跃,乌鸫显得安静、臃肿。它浑身黑乎乎,不像燕子般黝黑,而是淡淡的,朦胧的,像蒙了灰尘一般。乌鸫是我们小区的迎春鸟,每逢春来就叫得欢。它call的时候是单音节,穿透力强,有金属质感,尾音居然是颤音,像金属掉在地上发出的余音。我没想到它的song是如此迷人,是我认识的鸟类当中的实力派。乌鸫鸟的song叙述性很强。一长串的音,先是轻柔婉转,像低低的、哀哀的讲述,让人心生柔软,中间有几个音特别重,显然是中气十足的丹田发声了,重音不仅中气足还显得开阔,像泼出去的一勺水漫天开花一般。乌鸫鸟起得早,天还没亮就开始song,那时夜色还朦胧,路灯的光淡淡地铺在路面上。它婉转多变地讲述着,安慰着,鸣声很多次进入我的浅睡。我往往翻个身,能睡得更好。

我喜欢红嘴蓝鹊欢叫着,扬起浅蓝色的尾翼往树枝飞去的情形;喜欢黑短脚鹎站在树梢,张着红色的嘴,发出清亮的、略带嘲讽的单音节的call;还喜欢竹鸡在竹林或灌木丛里陡然发出的三音节的song。但,我遇见它们的机会很少。如果居处无鸟鸣,春该多么寂寞。

(蔡福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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