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橙美文】春分雨脚落声微
来源: 责任编辑:张雪子 分享到 2025-03-24 09:05:14

古书《春秋繁露》中说:春分,昼夜均,寒暑平。你看,宇宙间那种平衡力,真有点魔幻,这时令均分完美到令人惊叹和诧异。据说,春分这天,两头微尖的鸡蛋,竟能长脚一般立起来,这是怎样一种魔力?

更重要的是,春分是最具行动力的时节。万物都在动。植物吐芽打朵,昆虫飞东飞西。出发的,已至半途;延误的,正抓紧整理行囊。

春分雨脚落声微,柳岸斜风带客归,时令北方偏向晚,可知早有绿腰肥。南唐诗人徐铉的想象里,北方时令晚一些些;而实际,春分的北方亦芳草遍地,柳丝爆青,大地的绿腰身是肥嘟嘟的了。

也许,这都是风的功劳。它东串串,西串串,把柳条摇醒,摇出毛茸茸的鹅黄;又把燕子吹斜,钻门帘一样钻进柳枝。

风在不停地撵。不只撵燕子,还撵着日光,撵着云,撵着自己,往北,往北,往北。它像个诗意的油漆匠,撵着时光抹绿,很认真地,左一下,右一下,横一下,竖一下,连隐蔽的犄角旮旯都照顾到了。它抚过的地方,草叶焕发了精神,伸胳膊踢腿儿动起来,活动成书法家笔下的行草,一撇一捺,欹斜有致。

绿了亮了,还不算;还要添点色彩。一针下去,绣出朵黄花;又一针下去,绣出朵紫花。淡蓝的,浅白的,风只管绣,自己也叫不上名字。小花儿小朵儿,颤颤巍巍,在牛羊蹄子缝儿里悠悠吐露香气,牛羊蹄子给染香了、染花了,溢一缕春天气息。

处处要开花,处处要拱绿。街道旁一树一树的花开,都自由得很。想开红的,一树嫣红,红得掉火星。想开白的,一树洁白,白得覆了雪。想开黄的,就一树绒黄,有温度的毛茸茸。粉桃配绿柳,又亮又艳,俗得老实;像老电影里的乡下傻闺女,红袄袄,绿裤裤,认认真真坐在那里没意见没脾气。

春分麦起身,一刻值千金。麦子一起身,就很霸道,拽住阳光,不放松。它们在酥软的地里,一声不吭地坐胎、吐叶,长势摁也摁不住。噌噌的,有声有色。麦苗青荡荡,像春水漫卷,转眼没住了老鸹的背。

春分的麦秆,这就支棱起了绿腰身——嫩,绿,多汁儿。还有半个月到清明,“清明到,麦秆叫。”麦秆怎会叫?我想,这个叫,是无声的叫,是有形有色的叫,是挤挤挨挨扰扰攘攘,向空中递送向上的能量,是伸长手臂,擎起麦穗,拦住往来的风。

春分的青麦,默默的,铺成一地绿色的云。

野杏花,漫坡如白水。田头野菜,正当时。顺着麦垄搜寻,荠菜、地米菜、蒲公英、曲曲菜……蹲下去,手指拢住一棵,轻轻拔起。草叶的触感,嫩、润、滑,还清凉。

那是一种有生命的凉。

几声鸟鸣,褪去了初归的嘶哑,圆润了,脆生了。斑鸠稚拙的叫声,听起来像笨小孩儿咕嘟咕嘟背诗。它还不理解春天这首诗,但它感受到了一平一仄一温一凉的韵律。人听着,会怀旧,回到过去,回到细雨淋漓的村庄。布谷也快来了,那时候就要撒花点豆到垄上。春分,还有一小段的余裕,让你站在春天的中央,前望望后望望。让你知道错过了啥,明了将做的事,这个春天不会荒废。

大地已是绿腰肥,星星绿,点点绿,攒在一起,像健步走的现场。有点闹哄,有点乱。山还是那山,水还是那水,鸟还是那鸟;但乱中突然出了新。寒风变成了和风,新绿接管了老绿,万物出发,开始奔跑,认准目标,埋头行动。

大地绿腰肥,春绿寸寸深。即使落后了,也不要紧,一切完全来得及。抓住手里的一半春,打朵开花,拱破芽苞,刨坑洒水种点啥,都是很美很美的事。

(米丽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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